二十八
建昭九年十二月初，答应郁婉琴诞下皇十一女——臻后，不幸血崩而逝。
同旬冷宫庶人方熹在皇帝有意年后接她出宫的时候，不幸病逝。
说是不幸，可谁知就不是幸呢？与方熹交恶的七人，四位是主位妃嫔，余下的三人虽都是低位妃嫔，可那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随便那个出手她那骄纵的性子定不会讨了好去。
而郁婉琴……何尝不是她方熹的替身呢？
虽没有较好的家室，可这性子却是出奇的像。
一个仗着自己是皇帝太子时的侧妃，身受圣上宠爱，作威作福；一个仗着太医问诊时说有可能是皇子便不顾她低位底下，仗着肚子里是“二皇子”对谁都毫不客气，除去在太后和帝后的面前乖顺外，甚至跑到我的面前说她的儿子和大皇子不过差了十个月，未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虽本朝太后仁慈允许低位妃嫔亲自教养自己的孩子，但随时都有权剥夺这个恩典的可能，何况若当真是个皇子，就她这个骄纵到贵妃和我这个被所有人默认的未来太后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太后也好，帝后也罢，哪怕是与她同为答应的琳琅，只消一句担心她会带坏孩子，要不了多久她就只是二皇子的生母了。
可惜她不懂，所以在被我接连罚跪，对帝后告状时也没见我有任何的处罚后，竟在生产之时得知我也来了，便高呼我意图谋害她！更是不停的意图将她寝宫里由我带来的人事物尽数赶出来。
可笑，我若当真想对她下手，哪里需要等到现在？也不对……她孕中日益消瘦可不就是我做的手笔么？因此倒也不算是污蔑，可惜，她孕中惯会拿乔，不知抢了多少人的侍寝和伴驾，今夜更是硬生生将圣上从凤仪宫给请了来，据说去传话的宫女面色为难的传达了一句“陛下若是不来，嫔妾便不生了”之类的话。
莫要说她如今仅是低等的答应，便是当初三公主与五公主出生之时，她们的生母已是贵人，也不过是赵公公去看一眼便离开了，而她……不过是在消耗圣上对她本就不多的耐心罢了。
所以啊，她说的这些话……圣上不信，被太后派来守着的莲稚也不信，更不要说跟在圣上身后一同来的皇后了。
我则是委委屈屈的看向脸色已经很不好的圣上，几度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无奈的深深叹口气，向帝后主动请离并让莲稚将先前我嘱咐她找的稳婆喊来换走我准备的这些人，以免答应心生疑虑对生产不利，安顿好所有的事情也不管圣上是否准许，片刻不多留转身就走。
这人执着起来是当真什么都不管了，据说郁婉琴直至咽气都在不停的嘟囔着我谋害她，因为我害怕她会生下二皇子从而影响到我的大皇子日后不能继承大统，据说她在得知章建宫之所以会同样备下稳婆也是因为我说她们之间有间隙，怕她不信她，便大逆不道的高呼我联合了莲稚，要致她们母子于死地！
这话无异于再说太后要她们母子的命！果然人一旦偏执起来，就容易犯蠢。
郁婉琴咽气的时候，我人正规规矩矩的跪在奉天楼的望仙殿，为她能顺利生产烧香祈福。这些消息还是莲稚身旁的小宫女受了莲稚的命令来告知我发生了什么，我才知晓的，再三思索我还是去了圣宸宫，跪在圣宸宫的宫门口，脱簪待罪。
索性，因为太医说过郁婉琴发动就这几天，因而备下了简朴厚实方便行动的衣物，此刻匆匆而来也无需脱了外袍，摘了耳饰与发簪足以。
彼时圣上还没回圣宸宫，而是和皇后长姐去了章建宫安抚太后，等圣宸宫的太监找到他们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我虽穿着足够厚实可一动不动又跪的笔直也冻的不轻。
虽小太监一路疾行告知我帝后有旨，我本无罪不必跪，我还是坚持跪到了帝后携手归来，在见到跟着帝后一同而来的莲稚与那个到奉天楼找我的小宫女时，我便知晓这件事会如我所愿了。
然后在二人满眼疼惜的目光中，兀自红了眼眶，软了腰俯下身。
“是臣妾辜负了太后、圣上与皇后娘娘的信任，酿成大祸……”
“你呀，快起来！这事怪不得你，你事事为她费心费力却被她处处猜疑，是爱妃受委屈了”
低垂着头乖巧的顺着皇帝的力度起身，忍着双腿的麻木无知觉，努力自己站稳。
“孕期你虽常常将她召到你的瑶倾宫，也是你听宫人说她孕中不愿动，怕她生产艰难这才常常传召，想借机要她多走动走动，在瑶光殿的一应吃食更是在太医令和她自己选的太医再三查看下才分由她吃下的”
“再说你先前罚她跪，也是她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更不要说你还请了太医令亲自诊脉，再三确认不会伤及胎儿与她这才罚的……她却因此而记恨你，着实不该”
“奴婢听身边的春兰说，她找的德妃娘娘的时候是在奉天楼，瞧那燃香的模样，娘娘怕是在奉天楼就已经跪了许久，又在圣宸宫跪了这么久，圣上还是派人传太医给娘娘瞧瞧腿吧，这冰天雪地的，若是因此留下隐疾太后定会心疼的”
“陛下？”
身子突然腾空吓了我一跳，下意识攀附上身旁的人，惊呼着茫然看向圣上。
“是朕疏忽了……”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我却真的红了眼睛，抿嘴忍着自己莫名要哭的冲动，直到这一刻我才真切的感受到他龙寅靖的真心。
我大约……当真可以适当的，耍一耍小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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